皇帝发现的危险,偷偷地抬起了头。半斜着身子,用眼角的余光往中间瞧去,只为一见靖王的风采。

    但等他们借着微微闪烁的烛火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靖王与传闻中狠厉霸气杀伐果断的形象差别甚大,来人俊逸洒脱风姿卓然,竟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而此刻“美男子”靖王殿下,却正挑着眉头看着跪了一地的皇子、世家,略带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择剑宴’吗,怎的稀稀拉拉的跪了一地?”

    见到急匆匆赶回来的靖王,南梁皇心中平静了不少,他轻轻笑了笑:“是‘择剑宴’不错,不过今日却是出了一门趣事,皇弟回来的正是时候。”接着转过头,正对着娄琛的方向道:“皇弟可还记得娄家嫡子娄琛?”

    “娄琛……”靖王眼神微敛,鹰眼如炬,将跪在面前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许久之后才回过头对上南梁皇饱含深意的视线:“多年不见竟长的这般大了,是不错,少年才俊,娄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皇帝一笑,甚是认可,片刻后才顺着靖王话道:“皇弟既然如此赞赏,还亲自为娄家上书请旨,那就替显儿收着吧。”

    靖王俊眉微挑,莫名道:“皇兄这句话……所谓何意?”

    南梁皇上前两步,拍了拍靖王肩膀甚是关切道:“显儿也已经到了习武识字的年岁,整天跟个那些士兵玩闹像个什么样。西北风沙满天不是久居之地,且皇弟你平日里又忙,无甚闲空照看……中秋已近,这次显儿回京之后就别回去了,留在京城跟着哥哥弟弟们一起识文习武,还可增进兄弟间的感情。”

    话未尽,意已明。

    人在家中,“锅”从天降,还不知道自己好日子已经到头的靖王世子高显,正撒丫子漫山遍野跑着。而他的父王——靖王殿下,却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直接把他给卖了:“谢皇兄恩典。”

    南梁皇满意的点点头:“执剑朕也替他选好了,娄家嫡子你待如何?”

    “尚可。”靖王意有所指道:“只是显儿生性顽皮,还要劳烦皇兄多加教导。”

    “小孩子嘛,天性未泯是好事,总比小心思多好。”南梁皇视线在跪着的四个皇子身上扫过:“都起来吧,‘择剑宴’继续。”

    早已被一番变故吓傻了眼的礼部官员这才似回过神来一样,将几位皇子请回座位,继续这未完的宴席。

    天子一言,有若千金。

    事已至此,自知无回天之力的娄琛只好叩拜谢恩。

    宴席的最后,大皇子退而求其次选了母族谢家旁系,二皇子选了江州司马嫡子。

    娄琛的位置由其后一人递补,巧的是递补那人正是上辈子三皇子的执剑,因此一番周折之后,三皇子与四皇子反而无甚变化,与前世所选一样。

    一场好戏就此落幕,在场世家各自心中有了自己的考量,而离开之后他们却又都默契的闭了嘴,对“择剑宴”上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终究还是有了变化,当夜皇宫之中几人未能安睡。

    马蹄声骤紧似雨,又像金鼓擂响大地。尘土飞扬中马背上的少年被高高的扬起,而后重重的落下,小小的身子被马颠的一摇一晃,稍不注意就可能坠落马下。

    “高郁!”娄琛见状惊骇万分,飞快的将高显带到马夫身边,而后连告罪都来不及便扬起马鞭,朝着高郁所在方向狂奔而去。

    娄琛靠近之时已有好几位骑术教习赶了过来,他们当中一些忙着将其他几位皇子带离马场,另一些则骑马跟在高郁身后,一边朝他高呼,一边想办法接近。

    庆幸的是宫中御马还有几分灵性,即使惊慌狂奔也未曾闯出马场,而是围着草场的边缘急速奔驰,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娄琛见状不敢再耽搁,沿马场边缘慢慢跟了上去。

    靠近高郁的教习一边尝试接触高郁的身体,一边高声提醒道:“二皇子殿下,您一定要想办法拉紧缰绳!不能再拉着马鬃了!”

    高郁被颠的晕乎乎地,模模糊糊就听见了“缰绳”二字,快马飞奔之下他哪儿腾得出手来,只能大喊到:“我拉不到,拉不到!”

    马鬃连接皮肤,高郁这般紧紧抓着马鬃虽能保一时平稳,但过不了多久被扯疼的马儿就会从最初的惊慌中反应过来,这时高郁的存在就会成为累赘。

    骑术教习见情况危急就想着叫人合围,然后想办法用马套子勒住马。

    但提议刚说出口,立刻就被旁人制止:“不行,这马还年幼,定受不住马套的冲力。”

    制止他的是马场的马倌儿,专司驯马、御马,对发狂受惊的马最有一套。

    他一看便知,马套虽能套住马,但尚未成年的马匹被这么一套肯定得废了,可这还是其次,他最担心的是二皇子的安危。小马被套之后受不住惊,会惯性将后蹄扬高,这样反而将二皇子置于了危险之下。

    “那可怎么办!”先前靠近高郁无果的教习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想要上前却又担心适得其反,只好紧紧跟在高郁身后。

    “不能套马,就只能‘套’人了!”马倌儿答道。

    “套人”是口头上的说法,意思就是将人拽下,通常是行军打仗时所用,这会儿提出意思就是差(chai)人跳上高郁的马,再将他抱下交给其他人。

    可在场几人试着接近了几次都无果,又有谁还能去?

    “让我去,我年纪小体重轻不会再惊着马。”两人转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靖王世子的执剑。

    先前说要“套马”的那位教习闻言,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你从未上过战场,更没‘套’过人,去太危险了!”

    “由不得你们考虑了。”那马已经载着高郁绕着马场跑了两三圈,力有所懈,这时候最容易将马背上之人甩下。

    果不其然,娄琛话音刚落,载着高郁的马驹就已经扬起了前蹄,想要将马背上之人抖落下来。

    娄琛见之目呲欲裂,心急如焚的他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气息,大吼一声道:“让开!”

    在他多年身居高位、杀伐决断的气场威慑之下,两位骑术教习竟愣住了,不由自主的带着马儿后退了几步为娄琛让出一条道来。

    娄琛不再多言,马鞭一扬就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