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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报复

先回吧。”

    高云策一听拉着正要转身回去的衙役道:“这位大哥,我等是苦主,不是作案的更戍军士,怎地转去县尉处,可否通融让我进去向县令大人报明详委。”

    那衙役一听便瞪大了眼睛:“你意思是说我没有向县令大人据实禀报吗?这大半夜的,给你们入报是看在你们戍边辛苦的份上,要是寻常百姓,早就一刀砍了你的鸟舌,让你再聒噪。”

    高云策忍着辱骂,忙道:“衙役大哥,别误会,只是事关我戍边百余将士生死,还望衙役大哥通融。”

    “天天都有人这么说,要是天天通融,这碗饭我还吃不吃了。你戍边将士生死关我何事?滚!”那衙役一把将高云策手拨开,就要进门而去。

    突然这衙役看见十几人从远处奔跑而来,当前一人急道:“快去禀报县令大人,县丞王大人到。”

    这衙役一听大半夜的县丞来此,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便赶忙命人打开大门,迎了上去,向着大步流星行来的众人当中那位体态微胖的老者就要参拜,却没想到被那老者一脚踢开:“滚开,孙大人可在府中。”

    衙役连忙爬起来,跟在后面道:“回王大人,孙大人在府内。”众人边说边蜂拥进入衙内。

    高云策和兵士也面面相觑,看来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自己记得樗里骅嘱咐,如果县令不见自己,将书信呈上回营即可。所以两人也无可奈何的转身出城而去。

    县衙内此刻灯火通明,县令孙玉才原本看了樗里骅诉状之后头大如斗,他也明白这八成是县丞王鹳和王鹤故意为之,但他虽然比王鹳官高一级,但实际王家在原州攀上赵之泽后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取而代之也是迟早的事情。

    自己这个县令当的也是战战兢兢,遇上这种事情躲都来不及,哪敢引火上身。

    但身为一县主官,他当然知道樗里骅爵级以及他与介鸳的关系。樗里骅倒是不足为惧,但介鸳可是卿爵,在原州至少还是名义上第二把手。

    管此事怕得罪王家,不管此事又怕介鸳怪罪,想了又想还是不要得罪王家为妙,但也不能直接得罪了介鸳,便让衙役回复高云策称明日将案件交给县尉处理,这样也在形式上符合律例,毕竟县尉主管一县诉讼案件纠纷。

    正处理妥当准备休息之时,忽然听见王鹳来府,孙玉才便连忙收拾衣冠来到后堂与王鹳相见。

    当他听见王鹳说自己哥哥王鹤一行人方才被不明来历的匪徒尽数屠戮后惊得手上的茶杯都掉落地上,摔个粉碎。

    孙玉才只听王鹳歇斯底里叫道:“孙大人,我大哥及族中一十六人尽数被人屠戮,还请大人为我族人做主。”

    孙玉才听言随即下令让府内衙役将此事马上通知县尉**,并让县令府内衙役与县尉衙役一道全部出城到事发地点查验案发现场。

    待衙役都走之后,孙玉才对王鹳劝慰道:“王县丞节哀,我县发生如此人神共怒之事,孙某定为王县丞主持公道。只是此事到底是何人所为?王县丞可有思绪。”

    王鹳怒目圆睁忙道:“定是樗里骅所为,请孙大人发兵讨此逆贼!”

    孙玉才终也是老为人世,在经过了刚才一番震惊与慌乱后,此刻已是平复下来。

    听王鹳说是樗里骅所为,再联想到刚刚樗里骅送来的状子,他本能的感觉此事蹊跷,便转了转眼珠,沉吟

    片刻缓缓坐下,看着王鹳又问道:“樗里骅戍边至玉霄关,今日下午才来报关,据称该部人马为百人,此刻正驻扎在城西十里外牛首山下,明日一早便要去往玉霄关,本县也是下午才得知此事。王县丞从何处知晓樗里骅军队路经本县之事,又为何一口咬定贵族人为樗里骅所杀?”

    说罢,端起新沏的茶水,放在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王鹳听罢一愣,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孙玉才这老狐狸肯定是得到一些信息,在这里打迷糊眼。

    但死的不仅仅是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人,还有自己的亲哥哥,想到这里便又悲从心来,也不管不顾,便将今日王鹤去樗里骅营内闹事之事向孙玉才说了一遍,只是事情变成了接到王鹤报官,说樗里骅军队践踏族内耕地,便派了几名衙役随着王鹤去樗里骅军营调查。

    而樗里骅也是当场认罚,以军粮为赔偿,所以回家的路上肯定是遭到了怀恨在心的樗里骅兵士埋伏,自己大哥一行人等皆被诛杀,只有一人受伤装死才侥幸逃生,待贼人走后赶紧跑到龙德城向自己报信。

    孙玉才听罢,对王鹤道:“王县丞,樗里骅军士过境走的是城西之路,贵族封地在龙德城东,樗里骅军士如何又绕到城东践踏贵族耕地。”

    王鹤听孙玉才发问,顿时不知如何作答。这本来是自己与王鹤先前商量好为难樗里骅的借口,原想樗里骅即使知道王家家产在城东,但毕竟非龙德本地人,根本不能确定城西是否有王家田产。但孙玉才作为一县之长,肯定知道王家在城西根本就无田产,所以孙玉才发问,王鹤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了。

    孙玉才见王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好逼迫王鹤太紧,如果王鹤撕破脸皮,最终受苦的还是自己,口舌之快也只能是一时得益终生后悔,所以孙玉才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方才王县丞说曾派五名衙役随贵族人一同去过樗里骅大营,那这五人可否遇害?”

    王鹳见孙玉才不再提及前事也是心中一松,便赶忙将那五名衙役与王鹤在城门外分手之前事宜原原本本对孙玉才讲了一遍,其实这也是那五名衙役事发前刚刚汇报给王鹳的,王鹳还记忆犹新,便又一字不差的转述给了孙玉才。

    孙县令摸摸胡须,对王鹳说道:“王县丞,那幸存家丁可能肯定诛杀令兄及族人之事是樗里骅的人所为。”

    王鹳看了看孙县令,想了想他问这问题的用意,也是突然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便对孙玉才说道:

    “报信之人说,我兄长一行人刚离开龙德城**里地时,从道路两旁突然杀出好几十人,虽然天黑看不清来者面孔,但这些人边冲杀口里边喊:“大鱼、富贵、寨子”什么的,冲上来就一顿乱砍,砍倒人之后在每个尸体身上都搜刮了财物,而后便拉着马车向南而去。”

    说完他突然也发现,幸存的族人说这些贼人冲杀时口里喊的是“大鱼、富贵、寨子”,这分明是流寇作乱时喊得黑话,六年前“清川之乱”时的画面忽然跃出脑海,当时不就是灾民们在道路两旁打劫商贾及富贵人家的财物,再跑入须弥山脉以东的伏牛山、牛首山、新旧龙潭等深山老林中去躲避官府围剿吗。

    与之前清川之乱相比较区别只不过是人数多寡而已。他们每次伏击之时总也是喊得类似的话语,难道又有流寇作乱?

    这个想法倒是把自己吓了一跳,他看看孙玉才,孙玉才也看看他,估计两人想到了一处。

    但王鹳马上说道:“孙大人,今年虽不是丰年,粮食总是有些收成,不至于发生民乱,况且这流寇也不会跑到城郊来抢劫。定是樗里骅假扮流寇所为,孙大人明察。”

    说罢这王鹳竟然抓住了孙玉才的双手,显然是他觉得樗里骅卑鄙无耻,杀完人后不敢承认,让他心生怒意,但却慌乱无助,生怕孙县令被樗里骅所蒙蔽。

    孙玉才缓缓撤出手来,对王鹳道:“王县丞,你这是关心则乱,但也是人之常情。方才说那些贼人往南而去,樗里骅军营在龙德以西,这南辕北辙也是疑点,不好直接猜忌武将,寒了戍边将士的心呐。”

    说完见王鹳又要起身,便压住王鹳的手又道:“方才你来我府时可看见门口站着两人?”王鹳来时匆匆忙忙,隐约记得当时县衙大门敞开,有很多衙役站在门前,初时他还以为是职夜衙役得知他来便在门口先行等候,但听孙玉才这么问,看来事情也没有这么简单。

    王鹳便摇摇头,说道:“并未注意。”而后停声以待,想听孙玉才如何说。

    果然孙玉才站起身,走进内堂,不一会便拿出一封书信交给王鹳,道:“王县丞过目。”王鹳赶忙接过,打开信一看,是樗里骅状告王鹤强抢豪夺军粮的状子,他也并不惊奇,因为衙役也向他汇报过在城门口与樗里骅派来告状的兵士相遇之事,并且方才也对孙玉才说了此事。

    孙玉才道:“方才在我府衙门口的二人就是樗里骅派来告状令兄的兵丁。王县丞,令兄去樗里骅大营将百余名军士的粮草悉数取走,樗里骅可曾有抗争之意?”王鹳想起自己的衙役回来汇报时,说樗里骅非但并无抗争,而且王鹤怎么说樗里骅怎么答应,让这些衙役都生出了鄙夷之心。便对孙玉才答道:“据衙役回报,并无反抗。”

    孙玉才又道:“方才你说衙役曾向你回报,樗里骅派人要来我县衙告状,告状之人又与令兄在城门口相遇。如若樗里骅准备派兵击杀令兄,又何必多此一举,指使兵士来我县衙告状。”

    说罢,孙玉才站起身来,看向门外,口中说道:“王县丞,依照秦律,无故击杀贵族子弟,可是要诛三族的,樗里骅也是贵族,如果真是他所为,虽不至于诛灭三族,但身首异处是肯定的,我想他不会不懂这番道理,听你谈起此人做派,我是真的不信他有这个胆子。”

    其实,这样想的不仅仅是孙玉才,王鹳细细琢磨前因后果,也觉得像樗里骅这样胆小如鼠的贵族子弟,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胆魄去派兵诛杀王鹤,或者把樗里骅换做是他自己,最多也就是记恨王家,又怎敢去杀人,以性命相博。

    但他冥冥中又在心中笃定此事十有**必是樗里骅干的,这让他内心充满了矛盾,但却苦于无证据。孙玉才也不可能仅听凭他一面之词就下令发兵攻打戍边兵士。

    他再次看了看孙玉才,这个他平日里不怎么看得上眼的县令,这个他随时都能够踢下去的摆设,不知为何此刻形象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这个老狐狸,王鹳心中暗骂。

    两人你言我语分析着事态,等待着出城勘察的县尉和衙役消息,不知不觉间,一夜已过,门外天色渐亮,再有半个时辰,太阳就上山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阵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