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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不是那两个北京记者暗访曝光,外边人对陕北的天赐湾只知有其一,不知有其二。

    据说记者们临行前在网上查过方位,他们千里迢迢按图索骥,在毛乌素沙漠南缘山旮旯里,找到了**当年转战陕北避过一劫的天赐湾。一路上油田的磕头机、钻井架碰到几处,却没发现所谓黑烟滚滚的污染企业,所谓的“村村点火,沟沟冒烟”情况更无踪影。

    这两个京城记者行踪诡秘,打问事情拐弯抹角。哦(我)这哒(儿)地下只有油没有炭。京腔对方言一头雾水,老乡急了,还海(懂)不哈(下)?!哦(我)这哒(儿)只有油,没有炭。真是这样,匿名信的真伪值得怀疑,他们赶忙拨通总编电话,结果挨了一顿狠批:那么大的神府煤田没找到,却在没煤没矿的地方瞎窜,胡闹!二人面面相觑,无地自容。

    高原冬日,日头红红的暖,北风凛凛的寒。犯了方向性错误的男女记者一时不知进退,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山洼暂且歇息,谋划下一步如何行动。临行前总编有交代:“暗访”就是出其不意抓“现行”。这两个记者越发小心谨慎,约法三章:不暴露记者身份,不透露采访意图,不接触地方官员,不住政府宾馆招待所。如此暗访,岂不是盲人骑瞎马?多日颠簸,累了困了,说着说着,男的靠在头顶鸟巢的椽头柳树睡着了。女的也打起了盹。不知不觉,日头压山,一对喜鹊瞅着巢下不速之客,半空中盘旋不敢进窝。朦胧中,喜鹊唧唧喳喳,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一男一女睁开眼,面前燃起一堆篝火。一位身穿黄军大衣头扎白羊肚手巾的老汉正往火堆中加干柴棒。

    你们从哪哒(儿)来?迷路了?还是成心黑旮旯里走?

    记者们声称做煤炭生意的。老汉一边摇头,一边用柴棍棍指着他们的行囊,我咋看你们咋像是记者!

    男记者暗自吃惊,不承认也没否认,反问老汉,大爷,天都快黑了,你在山上干什么?

    老汉淡淡回答,放羊哩。尔格这天气,荒山野洼能冻死人哩!我生火给你们暖暖身子。

    女记者问,老大爷,天黑了还不回家?

    老汉说,封山禁牧了,天黑了才敢赶羊出来,黑咕隆咚没人罚款。

    放羊老汉又说,你们在这哒(儿)转悠了一整天,到底是要找煤矿,还是要找天赐湾?

    男记者忙给老汉递烟点火。

    我们要找有煤炭的天赐湾,大爷你知道陕北有吗?

    放羊老汉咧嘴笑着说,今儿你们找对人了。黄河边真有个叫天赐湾的地方,离这哒(儿)好几百里地,一般人不晓得。我年轻时赶牲灵,路过一回,那哒(儿)有的是炭,走路也能踢出炭疙瘩。哈(下)暴雨发洪水,大块炭冲进黄河,佳临人都哈(下)河捞炭哩!

    男女记者喜出望外,不约而同蹿身而起,放羊老汉吓了一跳,连归巢的喜鹊也惊得噗噜噜飞走了。放羊老汉无异于他们绝处逢生的救星,天赐湾果然天赐良机。男女记者凑上去,围住老汉问个明白。临走时,掏出百元大钞表示谢意。老汉笑而拒收。只要舍得花钱,给我儿子打电话,他在县城里开出租车,价钱谈拢了送你们一程。说着,掏出他儿子的一张破旧名片。男记者立即拨通老汉儿子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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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老汉领他们回家,吩咐家人做饭。二人刚放下碗,出租车就到了。早年经历的事过去大半辈子了,放羊老汉给儿子交代的只是大致方位。记者们坚持连夜起程。临上车,老汉开玩笑说,甭把哦(我)老汉黑天放羊的事捅出去。老汉儿子上车先发名片,说陕北再大,也大不过他的汽车轮子。后生高中毕业,开了几年出租车,见识广善言辞,路上侃侃而谈。说得最多的,是油老板煤老板一夜暴富,名车豪宅小蜜***的咸淡事。记者们只听不搭话,后生只侃不管听不听,反正车里车外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

    汽车大灯一晃一晃在黑暗中延伸。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越来越多。都是超大吨位的加长货车,坐在后生旁边的男记者不明白,后生说都是运煤的车。进神府地盘了,这哒(儿)地哈(下)没有石油,全是炭,沟沟岔岔都有煤矿,比我们那哒(儿)红火多了。出租车在大货车队列的夹缝里挣扎前行,后生嘴里不干不净,斥责大车司机野蛮驾驶。果然,有沟岔的地方就有运煤大货车出进,司机们互不相让见缝插车,主干公路越堵越厉害,后来索性动不了了,一堵两个多小时。

    后生等不及了上前面探路。男记者叫醒女同事照看行李,自己也下了车,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直往鼻子钻,呛得他几近窒息。路边一帮司机围着一辆标着“流动餐馆”的小推车,他挤到跟前,手忙脚乱的餐车老板问记者想吃点甚?

    男记者摇摇头问,半夜三更的还出来做生意?

    旁边有司机开玩笑,狗日的一晚上不睡觉,就等着堵车挣黑心钱么!餐车老板不服气,我这是为你们排忧解难,送温暖么。

    男记者转身走到几个司机跟前,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问什么味道这么呛人?

    有个司机上下打量记者一眼,汽车冒烟人放屁,甚味道都有,看样子老板头一回闻着,还闻不惯哩!说完哈哈大笑。

    另一个司机反唇相讥,你有多大个屁,能污染空气?随后正经地告诉记者,这是路边焦化厂排放的废气臭味道。尔格天黑看不见,天亮了,你甚都海(懂)哈(下)了。

    两个记者是在天赐川镇山头上等到天亮看到这种情景的。

    司机后生探路回来,兴冲冲告诉记者,我打听好了,前面十公里处,有去天赐川镇的便道。好不容易等到道路疏通,这十公里,挪一挪,停一停,又是一个多小时。便道是翻山越岭绕行的乡村公路,坑坑洼洼,路窄弯道多,好在来往车辆稀少。司机抓紧赶路,方向盘抡得潇洒自如。女记者受不了了,先是晕车,停下车就吐。上车没多久,实在憋不住的女记者又悄悄告诉同事,让他找地方行方便。于是,司机后生把车停在急转弯处,他和男记者分头把守两边,还说天黑地黑咕咚黑,安全得很。女记者躲在出租车外侧完事,两男人也顺便行了方便。黑夜是最好的屏蔽。从寒风野地钻进车里,感觉不是尴尬而是暖和。汽车爬上一座大山峁,路标显示距离天赐川镇只有一公里,山脚下灯光点点,肯定是目的地。记者顾不得寒冷与困倦,本能地进入状态,等到天亮再下山。司机一看表,已是凌晨五点。车上打个盹,旅馆费也省了,咋看你们咋像生意人,说完,便伏在方向盘上酣然大睡。天刚麻麻亮,记者下车居高临下,三面环山的天赐川镇一目了然。

    准确地说,天赐川镇污染情景一目了然。十好几处高低烟囱黑烟黄烟冉冉上升参差合拢,弥漫整个天空,笼罩着黎明小镇,就像一张巨大的灰色天网,天地之间灰蒙蒙闷沉沉,片刻,连冒红的日头也黯然失色。离他们最近的山坡上,有一处简陋的厂房,院里人走动看得明白,机器的轰鸣听得清楚。突然间,厂房里火光闪烁,烟尘四起,瞬间一片乌烟瘴气。二人惊呆了,以为发生了意外。可仔细观察片刻,烟尘还在冒,机器还在响,毫无意外迹象,就像羊癫疯病人突然犯病。

    寒风,烟尘。战栗,窒息。沉思,无语。千里暗访在此一举。记者叫醒司机,在天赐湾镇找下合适的小旅店,洗漱一番,大家吃了顿羊杂碎。司机后生走后,二人拿出匿名信的复印件,商量行动方案。

    署名“陕北天赐湾群众”的匿名反映信这样写道:

    尊敬的报社老总:

    国家开发陕北煤炭资源,老百姓都拥护。可环境污染了,村村点火,沟沟冒烟,老百姓遭大罪了,咋哈就没人管?地方官员只讲发展,污染企业越办越多,环保干打雷不下雨。***叫老百姓吸新鲜空气,喝干净的水,可天赐湾山高皇帝远,老百姓投诉无门,斗胆求助媒体,天赐湾群众翘首以待。

    陕北天赐湾群众

    2004年10月20日

    事已至此,记者们对反映信的真实性确认无疑。他们入住的“鄂尔多斯大酒店”,其实是两层双面小楼旅馆。后院倒还宽敞,是停车场,再后面还有个小院。据服务员介绍,店老板住在里面。店里的事主要靠老板娘打理,老板在小院很少出门,整天喝得醉醺醺。

    女记者上街买口罩去了,男记者买了瓶最贵的酒,直奔小后院。院里大狼狗恶狠狠地叫了两声,店老板探头出门。记者乐呵呵地举着酒瓶,北京来的客人,早上刚到,住在贵店,天冷呆不住,找老板大哥喝酒聊聊天。老板大哥一边呵斥狼狗,一边招呼客人进屋看座,沏茶倒水。记者猜准了,老板不是当地人。地道的蒙古族汉子,长相做派与腾格尔还真有点儿像。

    开酒店有的是酒,咋哈(么)叫客人破费?老板大哥说着就要打开酒柜。记者拦住他,烟酒不分家。顺手开了自己的酒。老板拨通电话,片刻,服务员端着菜盘子来了。酒杯一来一往,两人一见如故。甭看男记者年纪轻轻,贼精贼精的京油子。借着酒劲绕着弯儿,把天赐川镇地理方位污染由来,探了个***不离十。

    天赐川镇门前的小河叫天赐河。在下游四里地的天赐湾村汇入黄河,对面是山西。黄河南北而行,素有晋陕大峡谷之称。沿晋陕大峡谷西侧向下五十里,便是管辖天赐川镇的新民县县城。天赐川镇西北二十里地,为神府煤田的核心区,再朝西北,就进了内蒙地盘了。

    天赐川自古为晋陕蒙接壤地带的旱码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集体、个人一起上,神府煤田大开发,天赐川一夜之间红得发紫了!煤矿遍地,煤炭多得卖不出去,钱多的人建电厂,钱少的人烧兰炭,也就是土法炼焦。兰炭多了,电石、硅铁、硅钙、金属镁等行业随之兴起。老板大哥从内蒙乌海来到天赐川,开煤矿挣了钱,也红火过一阵子,煤炭生意萧条那阵把煤矿卖了。镇政府选新址盖了新楼,他买下闲置的镇政府大院,改造装修之后,做起酒店生意。

    老板大哥酒喝大了口无遮掩,有问必答滔滔不绝。

    土炼焦“村村点火,沟沟冒烟”,落下晋陕蒙“黑三角”的赖名誉。听说美国间谍卫星侦察到了,还以为发生森林大火,赶紧给中国通报。据说北京派侦察兵出动飞机连夜查明真相,上头下狠心治理,地方官员力保乌纱帽,土炼焦就这么被取缔了。

    这么说,“村村点火,沟沟冒烟”已经见不到了?

    能哩,能哩。土炼焦之后搞起小机焦,废气点天灯,好不到哪哒(儿)去。电石、硅铁、金属镁,这厂那厂的,越建越多,还不是一样的“村村点火,沟沟冒烟”!

    这儿污染太严重了,让人受不了。山脚下路边那厂子,好端端的突然冒起烟尘,咋回事?

    那是硅钙厂。平时没甚污染,出炉加料时排放烟尘,厉害得很。

    污染这么严重,你们能受得了?老百姓咋生活呢?

    那就看咋个活法。天赐川遍地黄金。老板们挣哈(下)大钱,哪哒(儿)舒服哪哒(儿)住;当地老乡打工机会多了,总比没钱花的穷日子强哩。不瞒你说,你老哥我若不是一念之差,卖了煤矿,早在西安三亚置豪宅买别墅了……

    两天之后,两个记者退了房,告别了帮着叫出租车的老板大哥。二人打算先去天赐湾村,然后去新民县城。行至黄河岸边时,记者们再也受不了几天来刻意的压抑了。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河冰结得厚实。天赐冰河连着黄河冰带。一条山梁缓缓降落,伸向黄河岸边。公路奔向黄河,汽车驶向黄河,给人顷刻间坠入黄河的错觉。一脚刹车接一个急转弯,绕过河之侧山之根惊险路段,眼前豁然开朗,大小两河交汇,山梁背后,藏着一湾平展展的滩地,藏着依山傍水的天赐湾村。

    大峡谷顺川风大气流畅通,视野宽阔,记者们感觉空气好了一些。至少,闻不到刺鼻的呛味了,还有一股潮润的雾气。记者们背包下车,吩咐司机把车开到村口等候。二人下公路,直奔黄河边。大河冰封,寒凝霜冻,山峦对峙,峡谷空旷而萧瑟。顺川风呼呼作响,却听不到流水的声息。河边,干黄的芦苇枝条在凹凸不平的冰茬子上随风摇曳,一只破旧的渡船半截子冻在冰层里。抬头望去,巨石裸露又窄又陡的牛鼻梁山脊高处,翠柏红墙蓝瓦黄屋脊,大概就是老板大哥说的天赐庙了。记者们兴趣来了,索性把长镜头相机挂在脖子上。

    天赐川镇这两天,老板大哥提供了信息,京城记者底气十足,以考察项目为名,把污染企业挨个跑了个遍。男记者见老板发假名片侃假话,换来一叠真名片,进车间看生产线,了解生产销售情况,有人陪同还热情相待。他们记者专用的长镜头大家伙,始终没敢拿出手,生怕一不留神坏了大事。口罩轻易不摘下的女记者,拿着小数码相机,名曰拍摄考察资料,实则录下不少污染场面。

    记者们的母亲河情结,大都浓得化不开。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黄河之滨,尤其如此。女记者一会儿在船上,一会儿在芦苇丛,摆各种姿势让男记者拍照。然后,两人沿牛鼻梁山脊拾阶而上。老板大哥说过,想在天赐川发财,天赐庙神非拜不可。记者们路过庙门,瞅见一个上香老者的背影。他们忘了老板大哥上一炷香的嘱咐,对拜神没多大兴趣,只顾登上天赐庙制高点,架起长镜头,拍了天赐川镇污染大场面,又掉转镜头,拍摄黄河峡谷村落旷野的冬日苍茫。

    他们收拾家伙的时候,上香老者凑过来问,北京来的记者么?

    两人惊异扭头,一位着装周正的老者站在身后,鼻梁上架着茶色石头镜,神情严肃得有些古板,很像个教私塾的老先生。

    两人蒙了。难道碰上料事如神的高人?赶紧表白,我们是考察项目做生意的。

    老者不理会,只管照实说。大老远的能来就不容易。镇上看了,再到县城看看,那哒(儿)污染更严重。一定要去县医院,找大夫、问病人、查病因。老百姓因为污染遭了大罪,上头有人管一管就好了。

    敢问大爷贵姓大名?天赐湾村人?村干部?退休职工还是……

    喝黄河水,靠黄河生,大字不识,谈何公干。村里边有人给娃过满月,县里来了有脸面的人物,人多嘴杂,不要去了。老者说完眨眼不见了。

    好你个天赐湾!竟有这等蹊跷事。巧遇写匿名信的人了?至少与匿名信有某种联